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獅子不知道她的名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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獅子不知道她的名字

一周之後,第一組組長擬好了一張狀告陳漠河的“訴狀”。

那是一張從學校發的作業本上撕下來的紙,標題用普通水筆描粗了三個大字,“聯名信”,上面白紙黑字地寫著:

“我組成員陳漠河,不遵守校規校紀,學習態度惡劣,多次被通報批評,恐對我組成員產生負面影響,特此申請將陳漠河調出第一組。”

落款處,是除陳漠河之外其他所有第一組組員的簽名,還信誓旦旦的用紅墨水印上了手印,以示誠意。

第二天,早上五點半。

六點整之前要到校

王哲來叫陳漠河起床。

陳漠河已經醒了,但把腦袋埋在枕頭裏,扭過頭去不理睬他。

王哲嘆一口氣,在床邊坐下:

“陳董說,你幹什麽都行,不可以不去學校。”

陳漠河仍然不理睬他。

王哲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:“我也知道你想去洛杉磯或者墨爾本逍遙快活,不願意留在這裏。”

他罕見地以前輩姿態勸陳漠河:“但是恕我直言,國外誘惑太多,管控太少,陳董是怕毀了你。就先忍一年吧,好嗎?”

陳漠河趴著不動,不知道聽進去了沒有。

王哲又嘆了一口氣:

“這樣我會被扣工資的。”

陳漠河的聲音悶悶的:“我把零用錢貼給你。”

這聽起來是個可行的方案,但王哲搖搖頭:

“上次你這樣幹的時候,那張卡被凍結了。”

陳漠河踢開被子,翻身坐起來。

他抹一把臉讓自己清醒起來:“我不打算在第一組呆了。”

王哲扶額:“分組啊,這是你自己的問題,你在第一千零一組也是一樣。”

“不一樣。”陳漠河抱著手道,“我要去……”

王哲等待著他說出下文,然而等了二三十秒,也不見他說下去。

他只好開口問道:“去哪裏?”

陳漠河抿抿唇,不自在地眨眨眼,問王哲道:“你記不記得上次那個女生?”

“哪個?”

“在報刊亭旁邊,短發。”

“哦,是有印象……”王哲回憶著思索:“你她是你們班的?你想去她那一組?”

陳漠河點點頭。

“行,那我運作一下。”王哲一邊在心裏盤算一邊問道:“她是哪一組的?”

陳漠河沒言語。

“不知道?”王哲一邊在手機上打字一邊道,“那說名字也成。”

他沒立即得到答案,又問:“那女生叫什麽名字?”

陳漠河還是不出聲。

王哲楞了一下,噗嗤笑了:“你不知道?”

陳漠河撇了他一眼,一聲不出地翻身下床,飛快地套上黑色的運動褲,又換了T恤。

王哲看他的快要掛上冰碴子的臉色,更加確信:“噗哈哈哈,你真不知道啊?哈哈哈哈哈哈!”

陳漠河扭過臉,走進盥洗室梳洗。

王哲深吸一口氣止住大笑,跟過去靠在門邊,平覆了過於激動的心情道:“那問問她?你們一個班的。”

陳漠河耳尖抖了抖,往臉上潑了把涼水。

王哲見他沒言語道:“如果你不好意思,我知道她長什麽樣,我去問也可以。”

“不用了,我去。”

但王哲還是有些不懂:“不是,但你去她那一組能有什麽不一樣?”

陳漠河按掉水龍頭,抹了把臉上的水珠:

“上次我翻墻的時候,她給我遞鉗子了。”

第二天,課間。

周黑雨正埋頭在書摞後面,拿著鉛筆在漫畫本子上塗塗畫畫,肩膀突然被拍了拍。

她一個激靈,飛快地將手邊的英語報紙蓋住本子上的圖畫,扭過頭去。

一張幹凈的面孔,逆著燈光也能看出五官勻稱,眉眼深邃。

周黑雨松了一口氣:“陳漠河?”

陳漠河點點頭:“用一下你英語。”

“我的?”周黑雨有點奇怪,但點了點頭,“你要第幾冊?”

“第一冊。”他隨便說了個數。

“哦,給你。”

陳漠河翻開英語書,只見扉頁上寫著三個字“周黑雨”。

鳳玉一中的校門口停著一輛漂亮的黑色小轎車。

金校長辦公室內,王哲正襟危坐在沙發上,低頭吮了一口金校長為他端來的水。

他方才舌燦蓮花,說了好一陣新校區未來可期的美好願景,現在實在是累了。

“那現在,陳董對我校的投資什麽時候能夠落地……”

“誒,”王哲擺擺手:“這個不著急,投資一個校區,不是陳董一個人就能拍板的,要董事會多數認可才行。”

“啊,”金校長察覺情況不簡單:

“我們學校有什麽問題,您隨時提出來,就是不知道,這考察情況推進得如何了?”

“據我所知,……”

“咚咚咚。”

一個人推門進來:“金校長,您找我?”

“林主任來了!”

金校長起身為王哲介紹:“這是陳漠河的班主任,您還不知道吧,漠河啊在我們學校表現可好了,同學們和老師們都特別喜歡他。”

她用胳膊肘推推林順順。

林順順心知這是金校長在投資方面前提攜自己,趕忙對出來笑臉點頭稱是

“是是是,陳漠河同學,是全校都公認的好學生。”

王哲差點沒笑了。

一陣寒暄之後,王哲拎起來公文包作勢要走。

“一中管理體制如此完善,校長老師也盡職盡責,相信陳董一定能說服董事會的。”

金校長起身送他,“過獎過獎,我們肯定再接再厲。”

送到門口還道:“您這,都大中午了,吃個便飯再走吧?”

笑瞇瞇的拍手:“金麟大酒店的大鯉魚,那叫一絕。”

王哲連忙擺手:“不用了,我只是個秘書,來這裏也就代陳董傳話。”

“那您怎麽來的?我們派人把您送回去?”

“哎,實在是不用了。”

一邊客套一邊從校長辦公室往外送了幾十米了,王哲突然停下來腳步。

“對了。”

金校長和林順順跟著駐足。

王哲道:“陳漠河他說最近在學校不怎麽愉快,討厭現在的分組。”

金校長愁人之愁:“是,我們的分組是學習至上紀律至上效率至上,不怎麽考慮學生的喜好。不過,既然學生有反應,那我們就要有所調整。”

林順順也是心下一慌。

只聽王哲繼續說道:“他小時候有次生大病,在廟裏拜過,之後在12號禪房養病12日,就全好了,自此,12就成了他的幸運數字,我想著就叫他去12組吧。”

“好好好,12組。”

金校長拍拍林順順:“12組。”

林順順忙不疊地接話:“12組,記住了,12組。”

看著王哲遠去的背影,林順順瞇瞇眼,疑竇叢生。

哪處廟宇道觀啊?

何方神仙菩薩啊?

還整幸運數字這一出?

林順順正在歷史老師辦公室坐著,只聽“咚咚咚”敲門聲。

“進。”

瞟一眼來人,是第一組的組長。

“來,坐。陳漠河是不是在你們組不怎麽愉快。”

一組組長楞了一下,捏著手裏的整齊疊起來的聯名信。

他口上答道:“是有點……”索性心一橫,把信交上去。

“這次我就是因為他來的。他這幾天,您知道,不怎麽守紀律,還總是被通報,量化分扣了又扣,我們組每個人都對此怨念很大,覺得是他一個人拖累了全組……”

“好了,我知道了。”

林順順翻開聯名信,愁眉不展地讀完,又把那張紙合上,合上眼,伸手揉揉發痛的太陽穴——他思考時總喜歡揉自己的太陽穴。

一組組長緊張地看著他。

林順順緩了一會兒,睜眼,問道:

“第十二組,都有哪些人?”

一組組長思維停頓了一下,沒明白這第一組的組內事務和第十二組有什麽聯系。

況且,他又不是第十二組的組長。

他使勁回想,也沒能把名字和組別對上號,只記得這一組量化排名挺低的。

他只好面帶歉意地道:“我不大清楚,我把分組表給您拿來?”

“嗯,”林順順點點頭,“去吧。”

一組組長滿腦子混亂地走向門外。

所以說,班主任這是同意陳漠河換組了?還是沒同意呢?

難道說,他想把陳漠河換到第12組?

那他同意了?

可是他為什麽沒有明說啊。

“等等。”

林順順叫住他。

“第十二組的組長是誰?”

一組組長回頭,這個他知道,因為他們之前在組長大會上互通過姓名。

“周黑雨,”

他答道:

“老師,第十二組的組長是周黑雨。”

周五。

在雙周周五的總結班會上,林順順要為陳漠河找一個組。

他走進班裏,四下瞧了瞧,滿意的看著坐得整整齊齊地八十多號學生埋頭沈浸在學習之中。

“咳咳。”先咳嗽一聲吸引大家的註意。

他雙手按著講臺,眼鋒掃視著整整齊齊地教室裏各組的勢力範圍。

“因為一些原因,陳漠河同學不得不離開第一組。”

一些原因?

大家都對“一些原因”都心知肚明。

“有哪個組的組長希望陳漠河加入,請舉手。”

陳漠河沒有像其他人一樣擡頭望著林順順,輕輕用牙齒碾著嘴唇。

這和他預期中的情況不太一樣。

但林順順應該不會把王哲的要求當成耳旁風,畢竟他大小是投資方的代表,所以這所謂舉手或許只是掩人耳目的形式而已。

誰要舉手,一開始就安排好了。

林順順又問了一遍:“有哪個組的組長希望陳漠河加入,請舉手。”

還是沒有動靜。

一室靜默。

陳漠河托著下巴,視線在教室裏掃了一圈。

良久,一只顫顫巍巍的手舉了起來。

陳漠河順著那舉起的胳膊看下去——是他與王長乘對峙當日,借給自己農夫山泉的人。

班長,也是第七組的組長,叫錢知卓。

不是周黑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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